《春夜喜雨》：赵景旭的音乐映象
南方的四月末，已然有了些欲要入夏的意味。空气中沉淀了一整日的暖意，到了夜里竟有些燥热。此时若能恰逢其时来场雨，便能让人油然生出会心一笑的惬意。
伴着窗外的滴滴哒哒声，我一时兴起打开了播放器。我习惯先扫一眼信封，若是能遇上喜欢的乐人发表新作，便是意料之外的喜悦。正如今晚，信封里提示赵景旭（winky诗）于昨日发表新作，《春夜喜雨》。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刚过0点，赶上了好时候。
杜甫先生的这首诗，以拟人手法歌颂春雨悄无声息地润泽万物，成就了万物却匿去踪影不争功劳的无私奉献。被无数世人所喜爱，幼儿园小朋友或许也能背诵出来。许多乐人为它谱新曲，抑或是将其化用在歌词里。它很经典，但之于歌曲创作而言，却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材料。
我点开了它，外面下着春雨，此时正是应景。加之，我也十分好奇赵景旭会如何演绎这首已然不太新颖的古诗。
音乐家们喜欢用钢琴的声音来模拟雨落下的声音，赵景旭手下的《春夜喜雨》也是这般选择的。整首歌以钢琴为主，音乐盒活泼跳动穿插其中，弦乐为辅，以及让人耳目一新、极具提示与场景切换意味的鼓声，述说着一段和春雨有关的故事。
前奏的第一声部首先以钢琴高音区的几个重复组合的音符，由弱拍铺陈而入。钢琴高音区的音色清脆而富有颗粒性，却又不失柔软，正好模拟了春雨刚开始下，淅沥绵长的状态。第三拍开始，第二声部紧随进入，不似第一声部那般持续，音乐盒的音色使旋律发散跳跃，轻巧活泼。像是雨滴渐渐被赋予了生命，他们轻盈地落在树叶上、枝头边，土壤中，可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或是挠了挠头，看着大地不知所措。第一声部以几个次第下行的音符稳重地衬托着第二声部，最终在一串略为紧凑的下行音符之后，被温厚的弦乐声部取代。春雨稀稀拉拉，接连不断。与此同时，第二声部以一个重音为开端将前奏推向了新的画面。音乐盒的音色恰到好处，钢片产生的力量听起来像极了雨水知晓了自己的使命而焕发新的生机。他们呼朋引伴，拥抱大地，欲要润泽生灵。他们不似暴雨那般凌厉，更像是慈爱的母亲，轻轻晃动沉睡的孩童，生怕动作太大而惹了惊吓。以弦乐衔接，又是一串略为紧凑的钢琴音符，带着几许鼓声，拉开了歌曲的序幕。像是电影的开头，一地水恰好落在水潭里，春雨来过又走了，但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随着一句“好雨知时节”，歌曲正式步入主题，赵景旭自己的声音温柔略带沙哑，像在叙事，有几分话家常的韵味。像是某处百姓家中，丈夫瞧见了春色，回到家中同妻子诉说。前奏中出现的钢琴与音乐盒的声音，在此时化为要侧耳倾听才能分辨的不断循环的音符组合，似有似乎，颇有“润物细无声”的意思。歌曲行进到“晓看红湿处”时，一串紧凑地上行音符，将“花重锦官城”刻画地活灵活现。人们看着满城春意，脸上漾起了幸福的微笑。末尾处的鼓声，如同那渐渐升起的朝阳。
太阳升起，春雨褪去，这是开始，却不是结束。
间奏依旧使用钢琴为主要乐器，低音部以鼓声相和，似乎在带领听众俯瞰这片大地。你看呐，到处都是饱含雨露盛开着的花朵，锦官城化作了一片花海。间奏末端几句轻微上扬的旋律，像是在提问，这些花儿是自己盛开的吗？花瓣上那些闪烁着的是什么呀？
几声鼓点再次将听众带回了主旋律，重新拉开了新的篇章。
花儿们捧着雨水喜洋洋地说，昨晚春雨来了，才让我们开得这般艳丽。
好雨知时节！
好一场及时雨！
在整第二段中，几乎每一句话的伴奏都是由不断上行、由弱变强的乐句所衬托的，音乐表现也变得俏皮起来。这一次的歌颂不同于第一段，赵景旭的声音中似乎都带着几许自豪的音调。不再是话家常，更像是茶馆酒肆中讲述江湖侠士生平事迹的说书人。伴奏里偶尔出现的人声也添了几分热闹。切分音的介入恰到好处，“江船火独明”的尾音用了京剧唱腔元素，说书人拍着胸膛竖着大拇指的形象跃然入脑。他似乎在说，“你们问这花儿哪儿来的？可不正是昨夜那春雨带来的吗？你们仔细瞧瞧，那花瓣上的雨水，快瞧瞧，晚了可给蒸发了去。昨夜那可是伸手不见五指呐，野路同乌云天地一色漆黑，只有江边渔船上才看得到光。他们来到这忙活了一夜，一到早晨，他们就走了，留下这锦官城花海一片。”
一个简单的八拍延续了欢快节奏作为过度，像是听书的众人一片恍然大悟而点头称道。紧随其后，第三段呼应着第一段开始了。若不是听到在“晓看红湿处”伴奏里的人声应和，我会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ABA重现。而正是这一句应和，从第二段进入第三段时，画面的视角重新回到了前奏时的春雨纷纷，歌者退居二线，成为了幕后的歌颂者。
又是某个稀疏平常的夜晚，天地浑然漆黑一片，只得见江边渔家星火点点，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春雨悄无声息地来了，他们从天而落，拥抱大地，积极地去到每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忙碌了一夜，眼看天边泛白，又看了看眼前的含苞待放，笑着匿了踪迹。那些留在花瓣上的、做着收尾工作的雨水因劳动了一夜，累得红了脸。他们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最终蒸发在天光里。
在主旋律结束之后，伴奏仍旧延续。像是未说完的故事仍然如同朝夕那般自然上演，在无数个曾经以及未来，春雨都是这般默默奉献却不邀名利。他们滋养万物，无私无畏，黑夜里来，白日里去。而人们能看见的，只是大地万物生灵在春雨过后的生机盎然。
正应了那句，“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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