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湲

第二十七章 无忧亭

        段木遥与段清风二人平日里如远山村其它村民一般生活,段木遥为樵夫,段清风为蚕妇。无忧亭在远山上,身为樵夫的段木遥行动方便,即便好几日不下山也不足为奇。偶有急求柴火之人往来于院落,弑盟的线网联络也就不那么突兀。而段清风身为蚕妇,往村落里、集市上,哪怕去凉城变卖蚕丝都是常事,因此来去也是自由。

        “云杉,村里简陋,你就在这房间里沐浴吧。”段清风将雪云杉领入自己房间,搬来木桶,“你先洗,早点休息。不养足精神,明日训练可不好过。”说着往里头倒着冷热水,试水温。

        毕竟是陌生环境,段清风在路上又少言,二人无甚交流,自然不能熟络。

        “别杵着。”段清风催促,“一会儿水凉了。”说着上手拍了拍她的背。段清风知道雪云杉此时因为环境陌生,不免觉得尴尬与不知所措。这么拍拍她的背,一来催促,二来有了肢体接触,也能让云杉放松随意一点。

        段清风帮雪云杉准备好之后,拉了屏风,在一边仔细阅读段木遥给他的任务纸卷。

        “段姐姐……”雪云杉本想问她杀人的事,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吞了回去。她决定今晚还是做个普通人,好歹是最后一夜。

        “嗯?”段木遥应声。

        “没……没有。”

        “哦。”段木遥摸不着头脑。

        待雪云杉洗完,段清风简单吩咐她几句,在床边地上铺好被褥,便把她当做空气,不再理睬。

        深夜,段清风早已熟睡。雪云杉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窗外天气晴朗,月光皎洁,雪云杉索性起身往院落里去。

        “睡不着?”段木遥听见声音,转头看是雪云杉便与之搭话,手中活未停,继续捆着柴,“睡不着也正常。不过还是早些睡吧,一路从平城过来,也够累的。听说你是舞骨山庄的少主人,平日里想必衣食无忧,训练可不好挨。”

        “……”雪云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告诉眼前这个人自己珍惜这普通人生活的最后时光?眼前人定 要笑话自己。

        “莫非,你是……杀只小兔子也难过掉泪的姑娘?”段木遥看了一眼雪云杉,戏谑地说道。

        雪云杉像被戳中的心事,侧头避开了段木遥的视线。

        “连孩童也不如。”段木遥调侃。

        “不如又怎么了。”雪云杉被激将。

        “有意思。”段木遥稍停下手中活,转头看着雪云杉笑,“按道理,我是你当家的,这般无礼,得挨教训。”

        “我……”雪云杉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禁握拳,她是害怕的,她知晓眼前这个人定不简单。刚才那句话只是出于本能的傲气。

        “明日去无忧亭可不得这般无礼。”段木遥继续干活,“之前你那套都忘了吧,现在开始才是新的人生。早点忘记,早点接受,也得自在。”

        “……”雪云杉本来克制良好的情绪突然到了崩溃的边缘。转身跑回房间,钻进被窝,低声哭了起来,最终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雪云杉随着段木遥上了远山,往无忧亭去。无忧亭的入口被掩盖在一片荆棘丛林中,深不见底的荆棘丛林,看去破败不堪,寻常人定是不会再往前走去的。段木遥寻着一处荆棘略微稀疏的地方,侧身走了过去。

        “跟上,”段木遥说道,便自顾往前走去,“你好歹是柳樊教出来的,功夫应该不差,学着我避开。”

        雪云杉踟躇,却见段木遥毫无等她的意思,鼓起勇气,学着段木遥的动作,也侧身走了过去。荆棘丛生,掩着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这是唯一能通往无忧亭的道路。雪云杉认真记着段木遥每一个躲避棘刺的动作,可惜即便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四肢仍然被刮了数道血条子。

        “赶紧,快到时辰了,还有一半的路。”段木遥催促。

        雪云杉早已汗湿衣衫,被割破的血条子浸在汗水里生疼。远以为走了很久,竟然被告知还有一半,看着前面一望无际、毫无分别的荆棘丛,雪云杉眼眶又湿了。但转念一想,对比马上要面对的未知训练,以及更久远的未知任务,现下恐怕根本不算什么。雪云杉抬头望了望远处,先前书佳期那句“在你成为强者之前,恐怕没得选择。”与段清风那句“你只有变得厉害了,才有得选择。”回荡在耳边,脑海里浮现舞骨山庄的众人的身影。雪云杉摸了摸腰间的灵守葫芦,也得对得起大家救回来的这条命,想罢,雪云杉咬牙往前走去。

        穿过荆棘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亭子,歪斜的匾额上书写“无忧亭”仨字。雪云杉不禁诧异地愣神。回过神来,段木遥早已走远,雪云杉小跑跟上。

        无忧亭再往前走,才是真正的“无忧亭”,规整的大院坐落在此。

        “当家的。”院落里很是冷清,偶有几个路过的人对着段木遥点头问好,段木遥一一点头回礼。

        一路将雪云杉带至训练场。段木遥对着场中教头点了点头,便示意雪云杉和其他人站到一起,自己则在场地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雪云杉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剩下三个人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孩子。可这些孩子的脸上却没有孩子该有的稚气,让人看着难受。

        上午的训练皆是体力上的锻炼,好在雪云杉自小习武,体力并不差。只是先前荆棘丛走过一遭,身体各处都是被棘刺划开的伤口,只要一动作,伤口便被拉扯。身上的衣服也来回摩擦伤口,双重折磨实在不好受。加之衣服被汗水浸透,一些伤口泛了白。伤口的疼痛、肌肉的酸痛、加上身体的疲惫,雪云杉在攀爬绳梯的时候,最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段木遥原先见雪云杉迟迟不再往上,哪怕教头拿着鞭子在下面威胁也纹丝不动,便觉得不太对劲。一见雪云杉握着绳子的手松了劲儿,便已起身朝绳梯而去。

        教头诧异地看着段木遥接下坠落的雪云杉往场地外疾行,想要阻止,却碍于段木遥的身份不敢开口,犹豫再三,转头继续督促那三个孩子的训练。往常,如雪云杉这般因为体力不支在绳梯上晕过去坠落,或是因疲惫慌了神失手坠落的,大有人在。训练场中是沙地,这种高度,即便坠下也不会伤着。段木遥也来看过训练,却是第一次出手。

        段木遥抱着雪云杉离开训练场,往后院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段木遥将雪云杉放在床榻上,见雪云杉一身衣服早已被汗血浸湿,微微皱眉,寻来药箱。正欲帮雪云杉上药,拿着药瓶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这是在做什么?段木遥对自己的行为不解。想罢,他又把药瓶放进了箱子,把箱子摆回了原处,自己往另一边书案前一坐。刚坐下,他却又站了起来。这可是主子需要的人,若有什么闪失,自己怎么担待得起?段木遥想着,又将药箱搬了出来,走到床榻边。刚把药瓶拿出来,手却停在了半空。这可是女孩子,我如何为她上药?不可。想着,段木遥不自觉摇起了头,把药瓶又放了回去,丧气地走到窗边。

        “杉儿,起床了起床了。”迷迷糊糊间,雪云杉仿佛听见江欣在催促自己,“再不起来,你又是最后一个,你樊叔该罚你了。”

        柳樊针对她,定下规矩,只要她最后一个到达演武场,扎马步、跑圈、提水桶罚站任选一个。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累得难受的惩罚方式。雪云杉心里紧张,立马就想起来。可无论怎么挣扎,自己就是起不来。头很重,四肢也仿佛灌了铅,不仅如此,眼睛也睁不开。挣扎了一会儿,雪云杉累极,不自觉又睡了过去。

        不好!雪云杉心下叫惨,迟到了!雪云杉翻身而起,穿上衣服,拿过头绳随手一扎就往演武场飞奔而去。不出意外,师兄师姐们都到了,柳樊冷着脸。扎马步?一开始倒好,到后面腿脚不自觉发颤,难挨得很。提水桶?回忆起上次,提了之后手指无力,连筷子都拿不稳。还是跑圈吧……雪云杉看了柳樊一眼,很自觉地绕着场地边缘跑了起来。不知道跑了几圈,柳樊始终未叫停,她也不敢停下,两脚完全凭借本能向前迈步。最终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栽下去。

        “啊!”雪云杉叫唤着坐了起来,才知晓是做了梦。定睛看了一眼周身,这是哪里?

        “风儿以前的衣服,换上。”段木遥见她醒了,抱过衣服放在床边,“那里水和毛巾都有,”说着,指了指着床边桌上的水盆,“药在这。”说罢起身,往外头走去,带上了门。

        雪云杉不敢怠慢,立马开始为自己清洗,脱了全是血汗的大小衣物,用水将身子擦净,给自己上药。还好伤着的地方多是四肢,自己均能够着。伤口也不深,仅仅划破了表皮。自小习武,这点小伤该如何处理还是应付的过来的。雪云杉很认真地检查了基础比较严重的地方,确保没有沙土落入。换上干净的衣物,开了门。

        “今天这是例外,念在你一路波折。”段木遥冷言,“下次再是如此,等待你的不是鞭子就是冷水。”说罢转身,“训练场那边准备了干粮,管够。劝你多吃点,离下午训练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完全没有等雪云杉的意思,自己往训练场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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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过度的过渡章,在十几年前的文案里,弑盟东部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只不过十几年后的我觉得当年的东西实在幼稚可笑。p.s.明天虐我如昼兄,大虐,找材料找得觉得自己可能没常识。(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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