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湲

第二十八章 相诡

        雪云杉对无忧亭的布局甚是陌生,赶忙跟上脚步,若万一跟丢了迷了路,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刚才段木遥也说了,下次就没有这样的例外了。

        到了训练场,三个孩子坐在场边大口吃着干粮,见雪云杉过来,都看了她一眼。不屑、嫉妒、厌恶,雪云杉从他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这些,不禁一个激灵,动作也小心翼翼了起来。想到段木遥给她的建议,雪云杉也无心再去考虑三个孩子的眼神,从框里拿过干粮吃了起来。

        下午,教头搬来了四个稻草做的假人,上面包裹着人体经络图。随后,他又给每人发了一支匕首。这显然不是训练的第一天,教头每一次下的命令,三个孩子都能毫不犹豫地执行,训练场上传来整齐地飒飒声。雪云杉对教头的命令不知所云,只得偷看旁边孩子怎么做,一失手,匕首飞了出去掉在地上。

        “没吃饱吗?匕首都握不住?”教头手上的鞭子立刻问候了过来。

        雪云杉不敢叫疼,赶紧捡起了匕首。一旁的孩子见匕首离自己仅一臂距离,用眼神狠狠地剜了雪云杉一眼。这种情况显然也是被考虑到的,所以四个人的距离相去甚远,就是为了避免误伤。

        教头挥鞭子完全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下意识的行为,可随后却想起了上午段木遥那让人意外的行为,心里一咯噔,往段木遥那看去。段木遥此时并没看着训练场,看着远处,似乎在欣赏天上的云朵,若有所思。教头心里长吁一口气,继续给四个人下着命令。

        段木遥并不是没看见。见着雪云杉那别扭的姿势,段木遥就不自觉皱了眉,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姿势,从来没用过匕首吧,段木遥想着摇了摇头。雪云杉失手扔出匕首的时候,段木遥从椅子上直起了身。见着雪云杉挨了一鞭子,段木遥不自觉龇牙。可立马又觉得尴尬,索性侧目望向远处去。

        哎轻点,这可是主子的人,要是他知道了怪罪下来如何是好。段木遥心里想着,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眼神也多了几分忧愁。

        晚膳是在屋子里吃的,一条长桌,上置几碟菜,四碗饭。三个孩子轻车熟路,进了屋子就找了自己一贯的位置坐下吃了起来。雪云杉原先还在磨蹭,却见碟子里的菜以很快地速度减少,赶忙在空余的位置上坐下来,捧起碗加入了抢菜。

        夜间的训练是在另一处训练场进行,场内置放着高高低低、形状千奇百怪的障碍物。由于有雪云杉的加入,教头简单地介绍任务内容。他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整个场地,最慢的人自然要受罚。说罢,教头转动手边旋钮,场地内障碍物移动了起来。原来,看似平整的场地下隐藏着机关,只要被按动了阀门,便会随机移动起来。

        一声令下,雪云杉与三个孩子便飞奔了出去。她全心思花在研究这些障碍物如何通过之上,攀爬、钻洞,矮身穿行,却没发现脚下一根不起眼的细线。细线牵动,左边三根细小的圆木棍飞出,砸在了她身上。雪云杉痛呼了出来,见3个孩子离自己已有2个障碍物的距离,不敢再多作停留,只得继续往前,只是多了几分谨慎。

        段木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十足为她捏了把汗。眼见雪云杉铁定是最后一个了,段木遥不自觉撇了撇嘴,一声叹气,先行离开了。段木遥虽然不是次次盯训练,但只要来了训练场,便从不先行离开,总是等到训练结束了才走,有时候还会点评几句。因此在训练场边矮墙上站着的教头看着段木遥离开,挠了挠脑袋,心想今天当家的怎地如此异常?

        雪云杉第一次穿越这种障碍,自然毫无疑问是最慢的一个,教头毫不手软送上三鞭子,三个孩童冷眼看着她,没人为她求情。雪云杉不禁拿从前作对比,舞骨山庄的师兄师姐们总是维护着自己,哪怕柳樊气急要动家法,也都被他们说情减了刑。想着,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却由于害怕,吃痛却不敢作声。

        结束训练,雪云杉和大家一起往后院去。白日里雪云杉还没觉得无忧亭如夜里这般冷清。平日里,无忧亭位列前茅的杀手一般都有自己的身份,自然很少回来住。加之每年都有几个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丧命的人。这后院厢房虽然众多,空着的厢房却也不少。管事人为雪云杉开了一间房就离开了。房间显然事先被打扫过,干净立整。备用的被褥、换洗衣物也都被一一准备得当。

        “当……”管事人转头就见着段木遥在身后,正要打招呼却被段木遥制止,摆手让此人下去。房间门未关,雪云杉在房间内的举动一目了然,段木遥躲在门外看着。小姑娘把房间摸索个遍,熟悉了一下环境,往榻上一躺就睡着了。段木遥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手指一划,指风将蜡烛熄灭,又轻轻将门掩上。

        “听说,白如昼要改拜园主为师。”生死园内门生们纷纷窃窃私语议论着。

        “要说白如昼改拜邵先生为师还能理解,怎么是园主?”

        “就是说呀。而且邵先生一直很看好白如昼,听华宣殿的人说,邵先生还专门去华宣殿找过叶先生要人呢。”

        “啊?还有这事?”

        “哎你小声点。”

        生死园众人回到园内,引来不少弟子守在这等候。平日里大家都各自清修,哪怕名声再大如园主、各殿前辈,或是如花问、白如昼这般较为出色的弟子,要见上一面也是难上加难。而今日,大家从正门而入,浩浩荡荡,尤其是一些刚入园的小弟子,自然要来见见世面的。

        周围弟子们的小声议论,白如昼尽数听到了耳朵里。感叹了一番消息传递得如此快速,他人未到,消息倒是先到了。不知道师父知道了没?又是怎样的心情?想着,白如昼惨淡一笑。

        “如昼想亲自拜别,望师父准许。”到了分叉口,白如昼对骆方拱手。

        “嗯。”骆方微笑颔首。

        花问自从那夜亲眼目睹白如昼拜骆方为师的整个过程之后,就再也没了笑容,礼节性对骆方拱手告别,就先转身而去。

        从客栈出来到生死园的这一路,花问便不再与白如昼搭话。白如昼见花问已走在前头,便只得默默跟在身后。

        华宣殿自然也听到了白如昼要改拜园主为师的消息。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大家对白如昼即便不能说了如指掌,但相较于其他各殿的人来说也算是比较了解的。听到这一消息,大家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在大家眼里,白如昼与花问都是叶平素一手带大的入室弟子,亲如父子,甚至比叶缓与叶平素这对亲父女还要更为亲近。白如昼素来尊师重道,与师兄弟们也客客气气。加之,先前邵寒蝉来明里暗里要人,白如昼也一一婉拒。这样的人居然被说要叛离师门重新改拜,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当大家看见花问沉着脸走进华宣殿,直往正殿走去,便知道了答案,纷纷丧了气。彼此相顾,却无言以对。

        “如昼,”玉雀喊住了后脚踏进殿门的白如昼,“你……”却不知如何问起。

        “玉雀师姐。”白如昼拱手行礼,往正殿走去。

        玉雀知道了答案,担心地看着谷正涵,谷正涵也是一脸担心,两人随着花问、白如昼一同往正殿走去。

        “师父。”花问进了正殿大门,对叶平素行礼,叶平素和蔼,轻轻点头。

        “师父。”白如昼跟着也进了大门,跪了下来,“昼儿来向您拜别。”说罢便拜了下去。

        叶平素无话,眼神里闪过掩盖不住的失望与难过。

        “正涵,雀儿,你俩先去忙吧。”叶平素吩咐。

        “是,师父。”谷正涵与玉雀应答,不安地相看一眼。退下时,谷正涵体贴地将门带上。

        “昼儿,告诉师父,可有苦衷?”

        “……”白如昼心下一怔,无不感动,他知道叶平素懂他。

        “昼儿没有苦衷。”白如昼直起身子,坚定地看着前方。

        “那你为何……”叶平素一时气急,又立马压低音量,“你这是去送死。”

        “昼儿不知师父何出此言。”白如昼故作平淡地说道,“只是此行麓城,让如昼明白哪怕医术再高明,哪怕能问天赐福,若不擅攻招,便无法保他人万全。”

        “你……”叶平素一时语塞,一个质问的眼神甩向花问。

        花问表情依旧冷漠,目视前方。

        “师父对昼儿的养育之恩,昼儿此生无以为报。”白如昼说罢又拜了下去,盯着地面的眼神似要把地看穿,忍住泪水,努力克制以保持语气平稳,“师父对昼儿的教诲,昼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昼儿此生……”白如昼声音发颤,只得停下平复才继续说道,“此生再无颜面使用师父所传之术。”

        听到此处,原先面无表情的花问立马转身俯视身后跪拜着的白如昼,眼神里全是无声地恳求。花问又紧张地看向叶平素,叶平素微微攥起的手有些颤抖,许久之后黯了神色。

        “昼儿未知会您,便私自改拜他人为师,对您犯下大不敬,请您责罚,并……并赐如昼重新来过。”白如昼直起身子恭敬地一拱手,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说罢,又再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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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发现其实是下一章虐我如昼兄。有点慌,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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